网络诈骗村笑贫不笑骗
抓进去关两年,放出来再继续。
在网络诈骗村,骗子成为村里的主要职业。
对于本地村民来说,因为诈骗被警察抓捕,已经习以为常,更不以为耻。反倒骗不到人,技术太差,让他们感到丢脸。
4月20日凌晨,海南儋州警方公布了110名电信诈骗在逃人员的“劝投通告”。“群众协助抓获1人的奖励3万,直接扭送1人奖励10万元。”“规定期限内投案自首,将从轻处罚。”
公告效果立竿见影,当天上午,派出所就出现嫌疑人排队自首情况。一批在省外的嫌疑人,甚至远程自拍视频“报名”自首。
网友表示:看封面还以为是哪个节目海选现场
这不是海南省经历的第一次集体自首。上一次是在2个月前的东方市,314名涉案人员,争先恐后自首,挤满了整个派出所。几天后,在警方组织的“退赃大会”上,涉案人家属又再次集合“排号”退赃。
警方的行动大快人心,但你若追看下往年新闻,会发现有点不对劲,因为这样的行动几乎几年来一次,可诈骗的人数非但没有遏制,反而一次比一次参与的人多。
单就儋州市来说,几乎隔两年就会抓捕一轮,如2015年突袭带走南茶村30人,2013年抓捕高梨村34人,可转眼间,全市又有高达345人涉案。从“追逃公告”里发现,年龄最小的一个逃犯身份证显示他2002年出生,现在才17岁。
“诈骗才能致富”,“抓进去又怎么样,出来继续做。”在网络诈骗村,尽管抓捕行动一次接一次,但诈骗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。
在一个以“是否有钱”作为唯一价值衡量标准的社会里,对诈骗村采取的围剿行动,总显得力不从心。
一、特困村变诈骗村
2016年国务院点名的七大诈骗之乡,你能做出正确的匹对吗?
上述七个县市除了基本在南方,还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:除宾阳县外其余六个均曾被评为“全国贫困县”。
网络诈骗之乡,往往诞生于地域偏僻、经济落后地区。
本地资源匮乏,地方政府在经济发展上,缺少套路和思路,在生存与发财欲望的驱使下,当地民风会越来越无所顾及。
当人们发现身边有人通过诈骗发了财,便会向老乡拜师学艺,走上诈骗之路。“诈骗之乡“的标签也随之形成。
这种地域标签在中国十分常见,如以“假鞋”、“民营医院”闻名的福建莆田,以“职业乞丐”闻名的甘肃省岷县。只要有一个人做了一件事情,获取了利益,整个地区的人都会跟进学习,形成特有的“地域标签”。
二、“严打”的结果---网络骗局迭代更新
“诈骗之乡”这样的名称并不好听。它令当地在外地工作生活的人,多少感到自卑,出门不愿报家乡门户,生怕引来地域歧视的目光。
地方政府,也想极力摘下负面名片,一方面发布“活出尊严”的鸡汤化标语;一方面警方屡屡出击抓捕相关犯罪行为,缴获、退回赃款。
但这些行为只治标不治本,坐牢在当地人看来根本没多大事儿。
试想下,在监狱里遇到的全是老乡和同行,还能顺便一起讨论交流下各自的行骗技术,这不像蹲监狱,更像是诈骗技术提升营。
因此才有了最开始的场景,在诈骗村,一次次围捕行动过后,是参与人越来越多,是骗局的不断推陈出新。
1、海南儋州:机票改签骗局 → 微信招嫖
诈骗在部分儋州人眼中,成了一种职业,被认为仅仅是谋生的手段。
关于儋州的新闻里经常可以看到一家人都在诈骗,弟弟行骗、姐姐毁证据,分工配合,实现高效率的诈骗。
2015年, 林丹妻子谢杏芳被改签机票短信骗4.5万元, 警方根据银行取款机上的录像循线追踪,锁定嫌犯正是海南省儋州市的邓氏叔侄。
他们从网上买来旅客订票信息和联系电话,向旅客手机发送改签机票的短信,冒充航空公司的客服人员,骗取汇款。
据悉,全国约90%的此类案件被儋州承包。
但儋州人民的骗局也并不止于此,据儋州市公安局介绍,在这次4月19-4月20日的抓捕中“微信招嫖”类诈骗犯罪占据大部分。犯罪嫌疑人采用网络虚拟号,修改定位,向本地及外省群发微信招嫖信息。
也就是说,朋友圈附近的人看到的“小姐上门服务”,大多是从远在海南省的儋州的朋友发给你的。所以,朋友们下次精虫伤脑时,不妨想想,你一晚上才花500块钱,值得人家专门为你打“飞的”从海南过来吗?
2、福建省龙岩市 :淘宝购物诈骗 → 个人放贷骗局
在福建龙岩市,想要致富的人们也紧跟上了这波诈骗的浪潮。事实上,你遇到的和淘宝有关的电信诈骗大多都和他们有关。
龙岩市的诈骗从业者也特别吃苦,长期在深山的丛林里搭帐篷作战,躲避警方的侦查。
随着这两年人们对网购诈骗的警惕性越来越高,他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,更新了骗局,研发出了全新的P2P个人贷款的诈骗方法。
这类骗局可以说是遍布全国,可管你天高路远,该有的惩罚还是逃避不了。去年9月,天津警方就远赴福建,拿掉了一个龙岩的诈骗团伙。
3、湖南双峰:PS淫秽照片敲诈 → 重庆时时彩
“你想成为下一个雷政富吗?请把钱汇到xx账户“。湖南双峰县过去以ps淫秽照片勒索名人、官员出名。
在警方管控下,上述骗局这两年已经实现了“零”案件。可这也并不意味着诈骗的消失,他们最新的规划是通过时时彩、微信白富美恋爱骗局,到外地行骗。
旧骗局被打击,马上就转变成新骗局,这是诈骗方法上的升级。
在犯罪场所上,他们也不断优化,向全国其它地方转移,甚至向海外做渗透。
三、境外转移,躲避监察
十个安溪九个骗,还有一个在锻炼。
山东临沂徐玉玉“助学金诈骗”一案,落网的6名嫌疑人中有3名来自福建安溪县,让安溪县一战成名,做实了全国“诈骗之乡”龙头的称号。
在安溪,诈骗的历史由来已久,部分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对于诈骗方法深有研究,上述助学金诈骗已经是他们舍弃的一种方法。他们发现传统的这些网络电信诈骗的风险很高,早在3年前,已经将战场转移到“最赚钱、最安全”的菠菜。
当然,最突破性的举动还是要数,为了躲避国监管和警方的逮捕行动,他们把基地迁移到了国外。
安溪县平常都冷冷清清,只有留守的老人,但一到春节,一大群二十多岁的安溪县年轻人们便都回来了,有很多开着玛莎拉蒂、宾利等豪车。如果其他人,若想要入行,就趁着这时候沟通。
安溪当地人介绍,“但凡在农村突然办护照又长期不回家的,很有可能就是在国外搞菠菜的。”
东南亚,是他们的重要海外窝点。
2016年,在老挝抓了一个300多个做网络菠菜诈骗的人,其中有100多个是安溪人。经初步调查,该犯罪团伙所实施的诈骗案件涉及全国大部分省市,受害人逾千名,涉案金额达2亿余元。
就在上周的4月18日,安溪警方又在缅甸的两个诈骗窝点抓获了31名诈骗犯。截至被查获时,这两个诈骗窝点已获利100余万元 。
如何打击诈骗,也让当地政府想破了头,他们甚至出台政策:父母是电信诈骗,孩子不能上公办学校。虽然这条规定,明显违反了义务教育法,但从此确实能看到安溪政府的焦虑。
诈骗被认为理所应当。不管这些骗来的钱是不是辛苦挣来的,也不管是不是救命钱,反正是你自愿把钱给过来的,你情我愿。
这些“诈骗村”人的价值观无疑出现了扭曲。
四、网路诈骗村怎么破局?
要解决网络诈骗村问题,我们不妨回到最开始——贫穷是诈骗村形成的原因吗?
一些人说“穷山恶水出刁民”,越是偏远地区越是民风剽悍,越好吃懒做。可这句话根本站不住脚,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穷人都选择了犯罪,而惰性更是每个人都有。
其实这一切说到底还是一个“犯罪成本”问题。
村民们都在算一笔账,在外打工,一个月辛辛苦苦挣3000块钱;可若我从事诈骗,一个月至少赚5万,一年60万,最坏也不过被抓了关两年。这笔账里:
3年*3000元/月 < 1年60万 + 2年监狱
因此,要解决诈骗村问题,关键在于调整这个天枰两边。与新加坡通过“高薪”治理贪腐类似,一方面,增加贫困津贴与引导就业,另一方面,增加诈骗行为的量刑。
可这二者任何一个执行起来都不简单。
就业难。资源有限,受教育程度低,想要提高收入谈何容易?
量刑难。量刑增加后,父母被抓个10年,留下孩子无人看护,丧失主要劳动力,又会带来新一轮的贫困。
你方唱罢我登场。
这些问题真的难解。